自从在荒原般的阿拉斯加定居之后,天石几乎很少跟人说上话,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让我等她半分钟组织一下语言。
年,经历了几次单人摩托世界旅行之后,天石结识了搭档德友,从墨西哥开着越野房车一路向北,最终在北极落脚,留在了阿拉斯加背靠美国最高峰一个以飞行和极限户外运动闻名的山村里。
阿拉斯加山脉。
提起阿拉斯加,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一个令人唏嘘的“荒野生存”故事。年4月,一个来自美国东海岸的年轻人为了实现梭罗式洗涤身心的自我放逐,背着几本哲学书,徒步走进麦金利山以北的阿拉斯加荒野。4个月后,几个猎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据报道,他死于饥饿。
对阿拉斯加荒野冒险的想象过于浪漫,以至于他并没有做好周密的生存准备。这个故事,后来被改编成著名的电影《荒野生存》。
电影《荒野生存》里出现的主角原型真实自拍。
天石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青春期的时候,她也曾经向往并尝试过这样的理想主义式冒险。但如今,当她真正决定踏入这片荒原,已经做足了被大自然虐千百遍的准备。
生活在这个常住人口只有百余人的小镇里,荒原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孤独感,冰天雪地狂风肆虐,却也不妨碍她把日子过得热火朝天。在朋友圈,我经常看到她分享和搭档德友在野地里折腾的日常。
时而开飞机在极光里徜徉、时而驾着雪地摩托探索新路,时而出海、砍柴、打猎、钓鱼——生活里的一切几乎自给自足,也有过不少濒死经历。
阿拉斯加让她冷静下来,去提纯自己的内心。但在她身上,似乎有一个永远燃烧的火球,不停沸腾着冒出想法来。年冬天,她花了几个月时间考取了飞行执照,之后,她准备在这里建立一个真正的飞行基地。
去年,我在她发出的一段视频里看到,她刚打开机门,正大笑着清理方才因为暴风雪中驾驶飞机喷在仪表盘上的呕吐物,即便是需要努力克服严重晕机,她仍旧是欢欣鼓舞着把飞行执照考下来了。
她总是咧嘴大笑,笑得彻底,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那样子,你就知道,她的确是个什么都能克服的人。儿时“人定胜天”的中式启蒙教育,和青春期“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的美式教育在她身上融合,让她拥有了一种超然的行动力。
当我问她如何克服困难的,她撂了一句话:“不必多想,去做就行。”
以下是天石的自述故事。
飞进极光里
年年底,我和德友一路闯关,结束了从墨西哥沙漠到北冰洋为期10个月的公路旅行,决定留在阿拉斯加。
为期10个月的公路旅行途中。
辗转选择了一个月,我们决定租住一间摆满巨大动物标本的小木屋。那里被十几亩荒无人烟的野地环绕,旁边还有一条大河穿过,德友可以在这里野钓,而我,则看中了旁边的小机场。
圣诞节前,我开始着手学习飞行。
冬天就是高山风的天下,这里大部分地区终年积雪,室外气温达到零下30°C。每天,来自北冰洋的寒流输送来的寒风,从山脊上卷着雪洒落。
由于处在几个山脉的交界处,阵风常达km/hr(注:差不多等于七八级的台风,可以让人走不动路),光秃秃的机场,狂风肆虐更不在话下,随便就能把几百斤的小固定翼飞机掀翻。
被暴风掀翻的飞机。
平常我们自己坐大客机几乎没什么感觉,但等到自己开小飞机的时候,狂风一吹,机身晃动、异常颠簸。再加上飞行考试要练习的是一些比较技巧性的动作,就更晕了。
比如转个急弯;比如开着开着突然发动机熄灭,飞机马上往下掉,这时候飞行员要马上通过操作把飞机救回来。再加上狂风,整个人晕得难受,胃里快速有反应,几次惊险降落后在滑行道开窗干呕。
此外,机场在冬天都是冰沙积雪,每次在零阻力跑道起飞降落,都感觉像是在冰面中进行,要控制飞机并不容易。
结冰的飞机场地面。
不过,虽然冬天的考试训练很痛苦,飞行也没有多令人害怕,对我来说更多是兴奋感。
本质上,飞机是一个非常稳定的机器,一切状况都有应对工序,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学飞机也要有扎实的基础飞行知识,在真正上飞机之前,我花了两个月全职自学基础知识,包括气压气象、机械和电路原理等,感觉像要学怎么从零造飞机一样,特别有趣。
天石在飞行中。
慢慢开始学会飞行,飞机可以带你去到很多汽车到不了的无人区。从飞机舷窗往外,视野里一片荒凉,大山大河非常宽阔。这个时候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好像我们的人类文明,只要大自然打出一个响指,就可以灰飞烟灭。
记得第一次长距离飞行,我从阿拉斯加南部飞到中部,直接飞进一片绚烂的极光里。
极光是一浪一浪的,远处的极光就突然像涨潮一样从远方漫天铺开,包裹住小飞机。虽然这个世界很多危险和不公,但这一瞬间有一种被万物之源接纳的感觉,和世界有了灵魂上的联系,感觉自己就像是星尘做的,是宇宙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真的很难感受到那种震撼,好想把这种感动也分享给大家。于是萌生了一个想法,今后想考一个飞行教练的执照,与朋友们一起突破地面极限,圆一个飞天梦。
凶猛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有一条人人谙熟于心的潜规则——People